图文无关
作者：安宁
今年的五一劳动节，国家左并右并地将前后两周假期，调到了五一劳动节，来弥补春节人们没有回家过年的缺憾，本是一个欢乐的节日，却变成了我最伤心的日子，那些天里，我一直最怕接姐夫的电话，但我还是日夜没有关机。4月30日早上，姐夫给我打电话，声音哽咽着：“你二姐可能不行了，你们快来吧！”
去的时候，二姐坐在她日日夜夜24小时不间断地坐了几个月的轮椅上，姐夫蹲在她旁边，双手紧握着她柴棍一样的双手，不停地磨砂着她的指头，目不则视地紧盯着那张皮包着骨的脸，眼里爱怜，痛惜，不舍交织的泪水闪动着，嘴嘴唇抵在二姐那黄纸一样皱巴巴的耳朵边，低语着。二姐的头低得很低，已无力抬起，心电图显示器上，那弯弯曲曲的“心路”历程波动已经很小很小，几乎快成直线，线的旁边显示只有60左右了，我的心啊，被此情此景压得几乎跳不动了，每间隔一会，就要深深地深呼吸，才能让心跳正常一些。
侄女去买寿衣，她视频给我看那种好看，我选择了红底黄花缎面的。接着是收拾二姐住院期间和姐夫的日用品，然后联系送二姐“回家”的车辆，可是姐夫的车不可能在如此情景下让他自己开，我又叫了代驾，大包小包的物品收拾到车上，在医院找了专业的抬人上车的人士将二姐弄到车上，姐夫在二姐的胸口放了100元钱，意思是她的“回家”路无“人”阻拦，一行人在默黙无语的情形下，送二姐回家，这是一条不归路啊，二姐此去再也来不了这个地方。
她的老屋在一个小集镇上，屋里空空如也，二姐被推到屋的旁边，她仍然是低着头，但意识很清醒，我问她喝不喝水，她点头，然后吸了小半杯水，就这样又坐了两天两夜，5月2日下午2点多，她用手拍拍轮椅上的拦板，很微弱地要求洗洗澡，这是她的习惯，一辈子爱干净，姐夫和大姐将她推到里面的房间里，我帮弄了两盆水，姐夫搂着二姐骨瘦如柴的身体，以前每次姐夫给她洗澡，她总是两手交叉着紧紧的搂着姐夫的脖子，而这一次，二姐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只能任姐夫搂着她，大姐在姐夫的指导下用毛巾轻轻地擦洗，二姐病的这些年里， 姐夫已经练习成为一名经验丰富且技术熟练的护工。
擦洗完毕，穿待整齐，姐夫将她放在轮椅上推到外面的屋子里，此时，二姐的吸与呼之间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姐说：“感觉像不行了，呼吸好困难，把她放在小床上躺一下吧！”我搬床，拿被子铺好，姐夫，大姐我们三个将二姐轻轻弄到小床上躺下，这是二姐几个月来第一次能在床上 躺一下，她坐得太累，太辛苦。躺下的二姐，只呼了几口气，就再也呼不动了，姐夫说：“这不是完了门，你二姐好像已经走了！”此时，估计你是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又努力地呼了一口气，姐夫对你说：“你要走就放心地走吧，女儿嫁了，也有了外孙，至于我，孩子们不会不管我的！”
就这样，你再也没有力气呼一口气，此时是下午2.40多，在亲人的哭声中，你一睡不起。
你婆婆来了，哭着说：“我还指望你以后服侍我百年到老的，你却在我前面走了！”
你婆婆带来给你穿寿衣的老人，给你前三后四地帮你擦了擦刚刚姐夫和大姐给你洗过的身体，熟练地套上衣服，你一点配合的力气都没有，任凭她们“服侍”你。
给你入材的人来了，八个大男人把姐夫事先为你准备好的，油得发光的黑色棺材抬到堂屋里，把你弄在棺材盖上睡着，此时二姐你很听话，再也不叫疼，也不要喝水，也不吃我给你买的新鲜樱桃，任由别人摆布。
堂屋里前面用一个大方桌，后面一个小方桌，小方桌上垫了几块火砖，棺材大头朝外，小头朝里地搁了上去，大家手忙脚乱地准备着你几天后的行囊，棺材下面入材的人给你垫了许多火纸，火纸上垫上母亲亲手为你织的那匹棉布，这是你清醒的时候一直要求过的，棉布上面垫上雪白的寿被，然后大家把你轻轻地放了进去，你躺进了永生永世的“安乐窝”，盖上黄色的寿被，从此你就在这里面“生活”，你再也不会感知到疼的痛苦。
棺材当头，放着不知道是你什么时候照的照片，在忽闪忽闪的烛光下，你剪着好看的运动头，面带微笑，脸色红润，怎么看你都很漂亮，怎么也看不出你是个短寿人，可是你的生命确确实实地定格于此，从此不再延伸。
民佮规距带四字日期的不能送你去”老屋“，你在人世间多呆了两个晚上从阴历三月二十一到阴历二十五才能送你去走那条不归路。这几日几夜里，无论我暗泣，还是嚎哭，你没有一点点反应，只有压在你身上的冰冻器在夜深人静时呜鸣着，剌耳又剌心，我一直强忍着没有出 声，只是有时候用袖子偷偷地擦擦眼睛，是为了不能亏对二姐夫这么多年对你的精心照顾。他，也许心里比我更难受，十多年的求医路他最终面对的是人去财空。
5月6日（阴历三月二十五）凌晨，一夜未眠的我和大姐悄悄地站在了每天在二姐棺材旁陪你最后几夜的姐夫，还有你们的女婿，那静，让人发怵，没有一丝生机，我们也都不说话，但都知道彼此心里想的什么。我看到你披着黑纱的照片在烛光下，两只眼睛里流出一行行清泪，我知道，你是多么舍不得人世间的美好生活，舍不得所有爱你的亲人。此时此刻啊，我再也没能压住心底的悲伤和眼里的泪水，不管不顾地哭着：“二姐啊，这是我们陪你最后一夜，明天的此刻你在哪里！”
二姐婆婆请来帮二姐整理“行装”的人来了，他们错开棺盖，叫我们拿二姐生前穿的，我们已经剪掉扣子带子之类的旧衣服，两位给二姐整理“行装”的人不停地叫我们拿，他们不停地往姐头边，手臂边，脚边塞着，后面又塞进一些火纸，最后他们对我们说：“来看看你亲人最后一眼吧！”我拒绝了，不是不想看，而是那情景让人难受啊，我不想看二姐在病魔面前，那输得一败涂地的样子。
天慢慢亮了，大班子人们就像是一群约好了外出，一起在这儿过早一样，吃着油条，喝着瘦肉汤。只是他们吃完之后，就进到屋里七手八脚地抬着我的二姐就放在了车上，我不相信这样的时候作为二姐的亲人会平心静气。
鼓乐鞭炮声齐鸣，人们坐进前面挂满白花的车里，跟在那辆装着二姐一生行装的车后面，慢慢地向二姐的老屋开去，我坐的车排在最后面，看着前面不停的放着短挂鞭炮，朝天上尽量高些地撒着火纸的车队，这是二姐出行的车队，也是最后给她送行的车队，这是二姐的不归路啊，二姐你此去无绝期。
要完烟的大班子人们，抬着二姐走向一座高高的山上，松树栎树柏树，还有不知道名的植物不规则地排在两旁，迎接二姐的到来。
二姐的“居住”地在山的东边，方向是她女婿用手机指南针准准确确地定在座西朝东的位置，脚的下面是一大片大片茶林，因为二姐要在这里定居，周围的树和植物铲得干干净净，墓坑旁堆 了一大堆沙石水泥，大班子的人在鼓乐鞭炮声中，像放一件物品一样地将二姐一生的行囊放了进去，我对着二姐大声呼喊着：“二姐，你今天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从此你安居在这里，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大班子的人们，用袖子擦擦眼睛，还是一锹一锹地往二姐的身上堆着土，慢慢地，二姐与我们从此“决别”。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去绵绵无绝期。
尽管这十多年来我有心理准备，知道我的二姐总归有回不来的那一天，尽管别人都劝我说生老病死谁都无力幸免，可是我还有不能接受此情此景带给我的悲伤。
睁眼闭眼都是你年轻貌美的音容笑貌，还有那不忍目睹的病痛样子，我什么时候能跳过这道坎。
我有时候会用拳头轻轻地锤着胸口劝慰自己：“二姐脱离病痛的苦海，从此她不再疼痛，不要哭泣，不要流泪，这样二姐在天上不会心安！”可是谁能做到在失去亲人后会无动于衷！！！
哥哥走了一年零八个多月之后你又继他而去，那时候你还劝我：“不哭不哭我们都好好活着！”可是不到两年时间我失去了两位至亲的亲人，那悲伤唯有我自己知道！
人生很短，那条不归路，那样的送别，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