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读英美观鸟者写的鸟书，都会被其中的某些精彩，诸如故事和句子所打动。新近到手的《“鸟人”应该知道的鸟问题》，作者是美国康奈尔鸟类学实验室科学编辑劳拉·埃里克森，书中有一个小题目，叫做“给鸻鹬类让路”，就很亮眼。入秋以来，在海岸，在河口，主要是看鸻鹬类南迁，虽都属于常见种类，但它们春去秋来，让人觉得时光匆匆，人在候鸟的身上，似乎总意识到什么。时间，空间，看得见摸不着，逝者如斯夫，无怪乎孔老夫子会有感叹。将这条小河口作为驿站的鸻鹬类，并不是很多，几十里外的丁字湾，有广阔的淤泥滩涂，傍晚时分会有巨大的鸟群升腾，像天女撒花般撒在落日余晖之中。这里通常只有几十只，多则一二百只的种群，也算“壮观”了。
有宽大的翼展
鸥类，一年四季海岸常见，主要是红嘴鸥和黑尾鸥。由于鸥类识别的困难，夹杂其中的其他种类，不注意观察时常被忽略。所以，虽常在海边走，却很少刻意去观察欧群。甚至可以说，重视鸻鹬类观察而忽视了鸥类。这个秋天，当鸻鹬类回归，在河口沙洲上栖居的鸥类，被我顺便纳入观察的范围，在月日那天，忽然发现鸥群中有一对红嘴巨燕鸥混群其中。之所以注意到，还是因为想看一看是否有可能出现中华凤头燕鸥，因为胶州湾畔多次发现这种珍稀鸟类光顾（今年国庆节期间有人记录到只之多）。之后多次看到，月日看到一群黑尾鸥中居然有只红嘴巨燕鸥。因此将其作为本地新种记录。
月日本地首次记录
红嘴巨燕鸥在中国分布状况，马敬能《手册》的介绍是：指名亚种为不常见留鸟及冬候鸟，繁殖于沿海从渤海至海南及长江上游，北方迁徙鸟及南方留鸟同在华南、东南、台湾及海南岛越冬；刘阳《手册》则说“见于新疆、东北、华北、华东、华中、华南，地方性常见”，《山东鸟类志》认为“山东分布区狭窄而遇见率较低”，收集到的记录，-年只有次。《内蒙古动物志》鸟纲非雀形目卷指出，内蒙乌梁素海是红嘴巨燕鸥迁徙时的重要途经地，每年月和月都有较多的红嘴巨燕鸥在此停息觅食。究竟数量多少，没有具体数据。从以上二《手册》的分布图看，整个渤海，沿山东半岛到长江口以南的东部沿海地区，红嘴巨燕鸥是为夏候鸟。
月日，与黑尾鸥混群，仔细找找看
虽如上述，但我还是倾向于认为，红嘴巨燕鸥在本地属于过境鸟类，也就是说，此时见到的是迁徙鸟。最近一个月的时间，有少数个体一直在此逗留，等待进一步南迁。月号，我曾专程前往胶州湾，在大沽河口右岸至洋河河口之间，逗留几乎一整天，期望看到中华凤头燕鸥，然而没有发现，却在下午满潮时，首先看到在空中飞行的红嘴巨燕鸥，一群只，越过滨海大道飞往一路之隔的北部那片浅水滩涂。海上风大，上潮也满。之后看到它们不断有个体三三两两在这两个地方之间，飞来飞去。后来又往大道以北的水域碱蓬滩涂查看，发现红嘴巨燕鸥与黑尾鸥混群在一起，但它们是单独起飞活动的。红嘴巨燕鸥在空中边飞边鸣叫，巨大的翼展，鲜明的红嘴与黑褐色尖端，乌鸦似的“呜啊”声。
月日四只
胶州湾满潮时，几百只黑尾鸥中并未发现有红嘴巨燕鸥，倒是有体型更大的西伯利亚银鸥，与之混群。红嘴巨燕鸥单只个体飞行时，虽高度很高，依然低头注视水面，飞行行为与其他燕鸥很相似，只是翼展更宽大。普通燕鸥、白额燕鸥属于燕鸥属，红嘴巨燕鸥属于巨鸥属，它们同科不同属。鸥类在早晨与傍晚比较活跃，是觅食集中的时间，其他时间无论风浪大小，都会集中在沙洲潮头休息。鸥类是不安份的鸟类，具有强烈的掠夺性，善于侵扰他鸟，争夺食物。此时我所在的河口，沙洲上几只红嘴巨燕鸥与黑尾鸥混群而居，和睦安详。是黑尾鸥不计较呢，还是红嘴巨燕鸥守规矩？鸻鹬类在海岸换场飞行时，无论群体大小，一般不混群，一个种群起飞，并不影响另一个种群，尤其群体较大时。这是种群内部的默契行为。掉队的其他种类少数个体，往往会参与别的种群中，借以保护自己并完成迁飞，也是一种策略。
月日胶州湾，图中有只
可辨识只
红嘴鸥、黑尾鸥在本地属于留鸟，西伯利亚银鸥属于冬候鸟，它们混群而居，毕竟属于同一家族。红嘴巨燕鸥个体数量少，是过客，在河口做短期逗留，如果自己独立而居，形单影只，既不安全又不热闹。它们个体大，体尺衡量度大于红嘴鸥，甚至大于黑尾鸥，这样似乎可以滥竽充数，达到与之混群而居的目的。达尔文早就发现，种内斗争最激烈，无论是栖息地还是食物，不同物种之间往往相安无事。容忍别的物种或个体，在同一区域共存，对于此时的优势种群黑尾鸥而言，是一种大度，专业的表示也算“利他”。理查德·道金斯相信“大自然两手血腥”，他明确指出，成功的基因就是极端的自私，在特殊情况下，“动物个体的基因会借用有条件的利他主义，来达到它自身自私的目的。”
典型的燕鸥姿态
口中有鱼
眼前的沙洲上，黑尾鸥尽了地主之谊，作为过客的红嘴巨燕鸥，只两对，一段时间内一直留住，好像关系融洽，虽仍特立独行。从本质上说，都各有其私，利他，是不是一定又各有所图？起码对于黑尾鸥而言，有些不公道。那红嘴巨燕鸥呢，是否在利用别人的利他以利己，似乎还值得推敲。之前在这里曾看到只普通燕鸥幼鸟，与一群鸻鹬类一起飞来，觅食时才显出不一样。这样的事情在迁飞季，并不稀见。本地的鸥类当然不懂得什么“给鸻鹬类让路”，却依然会做到与不速之客和睦共处，所谓极端的自私，也不尽然。
